病房內的哭聲 (真實故事)

大約在我有印象開始,外婆常常稀稀落落的說起自己,五十多年前在醫院裡當護士的經歷。
其中最讓她印象深刻的,除了本篇故事外,大概就是有好一陣子,她在太平間幫忙運送大體的經歷。
早期的醫院沒有各種輔助的方便工具,運送大體時,常常是要親手搬運。
外婆總說忘不了大體冰冷的觸感,以及感受著從未有過交集的人,用空洞的眼神望著自己,彷彿訴說著對世間未了心願的怨恨,或是,對眼前還活著的人的強烈嫉妒。
某日。
外婆一如往常的執行病房大夜值班。
那夜,病房說巧不巧的,只有一床年老的男病人。
過去經常死氣沉沉的氣氛,今日比之更甚,更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異常死寂、詭譎。
年輕的外婆坐在值班桌前,眼前一大疊的病歷資料,好不容易整理完畢後,抬頭看時間已經近凌晨三點,再過幾分鐘後就可以換班。
經歷熬夜的折磨後,身體漸漸提出抗議。
外婆忍住想打瞌睡的慾望,不停催促時間加速。
病房是一座長方形的四角空間,兩邊並排著一張張病床,最尾端的牆是整面的對外窗。
現在夜已深,過去的路上少有路燈,更何況大醫院又幾乎愛蓋在偏僻的區域,因此窗外可以說是漆黑一片,什麼也看不見。
值班的桌子就位在窗戶正對面,因此當護士在安寧病房值班時,背後對著兩排而去的安寧病床,以及遠方黑漆漆的窗戶。
古早時鐘的機器聲很大,很有安眠的作用。 在當外婆就快要因為這樣的安靜,而陷入無意識的昏迷時。
不知道從哪裡
傳來的一陣哭聲
外婆當場驚醒,以為有人跑進安寧病房,立馬站起來往病床的位置,一個一個掀開白簾,仔細搜查。
除了那位年長的男病人,毫無意識的閉著眼睛外,沒有找到任何人影,連一隻老鼠都沒見到。
外婆感到奇怪,但哭聲仍沒有停止,依舊斷斷續續的。
外婆認出了這是女人的哭聲,而且應該是成年女性。
且這個哭聲非常淒厲,像是這個人發生了什麼極度悲傷的事。
古怪的是聲音往往會有個方向,但這個哭聲卻是彷彿近在耳邊環繞。
可身邊沒有人啊?
外婆走到窗戶前,用力的打開了古早的木製窗戶,窗外漆黑一片,藉著房間的微弱燈光,從二樓的高度望下去,只有底下一望無際的雜草叢生。
“奇怪了?到底是誰在哭?”
外婆循聲未果後,開始有股難言的雞皮疙瘩,而且房間內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變得很冷。
在當一股山雨欲來的恐怖氣氛襲來時。
換班時間到了!
外婆風也似的衝出病房,來到護士長休息室催促。
下一個值班的正好是護士長。
只見護士長睡眼惺忪的從靠椅上站起,昏昏沉沉的和外婆簽了換班後,一個人獨自前往安寧病房。
外婆就這樣坐在休息室。
就這樣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後。
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奔走聲,並且逕直的往休息室而來。
當時外婆沒有睡意,因此一直坐在休息是發呆,只見下一秒休息室的門被推開,護士長的臉映入眼前,但比之方才的昏沈,護士長像是看見了什麼似的,雙眼圓睜,臉色發白且隱隱約約的顫抖。
還沒到換班的時間。
外婆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,因此也未出聲詢問,只是靜靜的看著護士長拿起水,雙眼呆滯的喝著。
過了半晌後。
見護士長的面容有起色,外婆才自言自語的說。
“剛才我值班的時候,好像一直有聽見哭聲。”
外婆才剛剛說完。
護士長驚愕的看向外婆,接著激動的大喊:“怎麼剛剛換班時不說!?”
外婆無話可說。
護士長重重的嘆了一口氣,接著開始解釋起自己為何突然擅自崗。
當時護士長走入病房時,因為過於勞累,因次只是稍微檢查了一下病房後,便坐在值班桌前,靠著高高疊起病歷,閉目養神了一會。
也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護士長隱約聽見女人的哭聲,但沒等自己起身確認,那個哭聲忽然就出現在耳邊。
哭聲淒厲的近在耳。
護士長下意識的抬頭,沒有多想的,就往身邊側看去。
這一看永生難忘。
只見一張扭曲猙獰的臉孔站在側邊,皮膚白的近乎可怕,一頭黑長髮垂掛下來。淒慘的哭聲從這張臉不斷傳出,並說著一句話。
“你有看到梳子嗎?”
到此。
護士者嘎然止言。
臉色再度發白。
接下來發生的恐怕是心照不宣。
她和外婆就這樣坐在休息室裡,沒有再說過一句話,也拒絕再回到那間病房。
後來外婆返家後生了一場大病。
等到回到醫院後,聽說護士長也和自己一樣生了大病,但不同的是,護士長申請了調院手續,請求轉到別間醫院,不計較大小。
從此,外婆再也沒見過她。
病房裡的那位老人,也在自己生病的這些日子裡,安靜離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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